清晨,食堂飘来一股熟悉的清香,循味望去,餐桌上摆放着红丝蓝线裹着的粽子。随手拿起一个品尝,蜜枣甜馅,特有的芦苇叶清香溢满唇齿。
老家的端午节也飘满了粽香。每年端午节的前几天,奶奶就会提前准备包粽子的材料。那时,老屋后的小河边,长满了芦苇,高挑青葱的连成了一片,像一堵绿色的墙,风掠过芦苇尖,便荡起层层绿波,发出沙沙声响。奶奶提着篮子,便悠悠地去河边挑选芦苇。她轻盈地在里面穿梭,指尖灵巧地轻拨开层层苇叶,叶长且宽的芦苇叶最受奶奶青睐,“要选这样的,蒸出来的叶才香。”她的话音混着沙沙的叶响,不一会儿,提着的篮子便放满了新鲜的芦苇叶。
返到家中,奶奶便开始“大展身手”了。洗净的苇叶在锅里咕嘟咕嘟地翻滚,伴着蒸腾的水汽,散开缕缕清香。她指尖像是有魔法一般,随手捞起一片叶子、指尖一捻,便知道叶子煮好了。白净的糯米泡在瓷盆里,闪着细碎的光,衬得糯米愈发晶润。我总忍不住伸手搅动,奶奶便轻轻拍我的手:“小馋猫,等会包成粽子,管你吃个够。”馅料是早就备下的,泡胀的蜜枣、软烂的红豆,还有花生,整齐地码在碟子里,褐的、红的、乳白的,像是碟上开出了朵朵小花。
包粽子是奶奶的“绝活”。奶奶的双手非常灵巧,她取两片苇叶,在掌心旋出一个漏斗,铺上白嫩的糯米,再嵌一颗蜜枣、两粒红豆,清新的绿包裹着洁净的白,再点缀馅料的红,最后盖上一片苇叶,青线在指缝间绕出好看的结,十指翻飞间就裹好了一个四角玲珑的粽子。“看好了,这里要压实,四角要挺括,不然会漏出来”,她笑着示范,不一会儿,一排“绿军装的小卫兵”在案板上就列成了队,个个精神抖擞。我笨拙地模仿着,当我艰难地做好一个时,苇叶却在指缝间裂开了口。我看着手中的“绿包”不禁有些沮丧,奶奶见状,立马笑着夸道:“呦,这是‘福气粽’呐,露点儿米出来,是让福气漏出来呢。”我怔愣地抬眼看向奶奶,阳光透过窗棂,洒在奶奶身上,为奶奶的笑脸镀上了柔和的金光,我忽然觉得,这漏米的粽子比任何精巧的工艺品都珍贵。
如今食堂的粽子虽甜,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。或许是少了苇叶在锅里翻滚的咕嘟声,或许是少了奶奶温暖贴心的关怀,又或是少了那份“漏点福气也无妨”的豁达。现在奶奶年龄大了,没有精力再动手包粽子了,前些天给奶奶打电话,她还在念叨关心我吃得好不好,让我端午节别忘了吃粽子。简单的话语里带着和煦的力量,无论何时,总让我倍感温暖。
就像那时的粽子,总有股特别的清香,让节日都被晕染了香味,夹杂着祖孙俩在灶台前的絮语,被岁月酿成酒,让我念念不忘。当我咬下一口食堂的粽子,恍惚看见奶奶在芦苇荡里转身,在厨房忙碌的身影。原来,所有的端午都一样,只要心里装着思念,粽香所至,便是故乡。
刘晓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