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初露时背着相机到工地采风,恰巧撞见试验室实习生小宋踮脚在围挡边。晨风撩起他沾着水泥灰的工装下摆,身高一米七几的大男孩俯下身,小心翼翼地从地上捡起被风吹落的白桐花。“想夹在今天的工程日志里”,他挠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,扬了扬边角都磨卷了黑色笔记本,指尖还沾着泥星子。那枝缀满青苞的白桐花枝昨日还未见影,许是趁着夜色偷偷翻过项目部围墙的吧!
正准备打趣他两句,现场的李队扯着大嗓门喊着:“都麻溜点,抓紧时间集合去扫墓。”小宋手一抖,花瓣打着旋落进他的反光背心口袋里。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声,车子已经发动,车尾吐着白雾,办公室的小张正在挨个发白菊。
车拐进纪念园时,雨丝细得像雾,远处的山头上,青松掩着灰白的大理石纪念碑,碑顶上那颗五角星被雨水洗得锃亮。罗书记带头走在最前头,手里攥着一把白菊,花瓣上还凝着水珠,花岗岩台阶上水痕蜿蜒如泪。李队蹲在烈士纪念碑前,拿袖子擦了擦碑上的泥点子,我们排成两列,挨个把白菊摆在碑前。小宋弯着腰,把花枝扶正,接着掏出口袋里那几片白桐花瓣,轻轻搁在菊花边上。风卷着雨掠过墓园,松针上的水珠往下掉,砸在石碑上绽放出水花。
望着纪念碑上斑驳的烈士名册,在雨水的冲刷下愈发清晰,我的鼻子有些酸涩,“有田”“忠义”他们的名字有些土气,或许早已过时,现在应该没有人会取这样的名字吧!可这些被时光锈蚀的姓名,也曾和我们一样拥有鲜亮的青春,一样的意气风发,一样的慷慨激昂。但为了保家卫国,他们选择在最滚烫的年华热血奋战,长眠于此。
如今,脚下这条通往繁华的柏油路,早已延伸不到他们泥墙青瓦的故乡了,不过当春风拂过汉白玉的纹路,那些沉睡的姓名便会在纪念碑上苏醒——只要他们的名字不被忘记,只要我们记得他们,他们就永远活着。
张露露